作者:黄易
我调节着眼球( qiú)瞳孔的大小,距离大约四( sì)千码外那座宏伟建筑物( wù)正门处的情景,立即清晰( xī)无误地收在我的视网膜( mó)上。我可以清楚看到高林( lín)博士嘴角旁的小痣。他正( zhèng)坐在豪华三排座房车的( de)后座。房车的滤色防弹玻( bō)璃对我的视线毫无影响( xiǎng)。我感到车重是十二吨,那( nà)显示了车身是用夹层的( de)合成金属制成,可抵御榴( liú)弹炮和火箭炮的袭击。政( zhèng)府对他的重视是无庸置( zhì)疑的。
房车从向旁缩入的( de)大铁门驶进建筑物的围( wéi)墙里。门旁的名牌子写着( zhe)“爱因斯坦研究所”,一个以( yǐ)爱因斯坦命名的实验室( shì)。但我知道。这看似没有什( shén)么特别的地方,却将会改( gǎi)写人类的历史,假设我阻( zǔ)止不了的话。关键人物是( shì)高林博士。
这被誉为太阳( yáng)能之父的超卓科学巨匠( jiàng),正从事另一项绝对保密( mì)的计划,假若成功了,新人( rén)类就会出现。我知道他一( yī)定会成功的。今次我来这( zhè)里就是要制止他。
我闭上( shàng)眼睛,精神凝聚在房车上( shàng)。我感到房车继续移动,转( zhuǎn)到建筑物的后面,停了下( xià)来,却没有人下车。忽然车( chē)身又移动起来,往前驶去( qù),我感到车身没进地里。
“轰( hōng)!”我放射出的追踪感应电( diàn)波被关上的铅门切断。我( wǒ)醒悟到车子驶进了地下( xià)室去。实验室一定深藏在( zài)能抵御核武器攻击的地( dì)下保护室内。
我张开眼睛( jīng),从这十六楼的酒店房间( jiān),可俯瞰阳光漫天的城市( shì)景色。但这三天来,我只凝( níng)望着眼前这歌德式的宏( hóng)伟研究院建筑物。支撑整( zhěng)幢建筑物的八条参天圆( yuán)柱,在阳光下闪闪生辉,令( lìng)我想到背负在我身上的( de)人类使命。今天,也是我第( dì)一次看到高林博士。
我离( lí)开房间,步入设在大堂的( de)酒吧。几束眼光投射在我( wǒ)身上。我知道来自餐厅的( de)几位女侍应,三天前我第( dì)一次入住这酒店,她们便( biàn)对我大感兴趣。
我找了个( gè)僻静的台子坐下。一个娇( jiāo)小玲珑,笑脸如花的女侍( shì)应蝴蝶般飘过来。我刚要( yào)开口,她笑道:“一瓶矿泉水( shuǐ)。”她将矿泉水摆在我的面( miàn)前,又放下一个盛满冰块( kuài)的高脚杯。她迷你裙下的( de)大腿浑圆均匀,充沛了青( qīng)春的气息。她开了瓶盖,满( mǎn)满给我倒了一杯。冰块浮( fú)了起来,晶莹通透。
女侍应( yīng)笑道:“不要告诉我你的晚( wǎn)餐只是一瓶矿泉水。”我道( dào):“我的食物是水、阳光和空( kōng)气。我是不懂说谎的。”她笑( xiào)道:“那你不是植物吗?幸好( hǎo)你的脚还未变成树根,仍( réng)可四处走动。”
我仰头深深( shēn)望进她眼里,她明显呆了( le)一呆,脉搏由原本每分钟( zhōng)七十五下升至九十二下( xià)。我还探测到她的心在叫( jiào)道:“噢!他终于望我了。”我收( shōu)回目光,拿起杯,大大喝了( le)一口。冰水进入胃里,立时( shí)被胃壁吸收。今天只要再( zài)喝十二品脱水,当可维持( chí)十天八天。我要好好控制( zhì)份量,水分过多会影响我( wǒ)的能力。
她俯身道:“你到这( zhè)里来干什么?参加联合国( guó)明天举行的世界科研大( dà)会吗?你看来像个不苟言( yán)笑的学者,除了年轻了一( yī)点外。”我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( míng)字?”她眼睛一亮道:“我叫安( ān)妮。”我感到电流潮水涌过( guò)大地般流过她的神经,这( zhè)就是这时代人的性冲动( dòng)了。看来我有足够的吸引( yǐn)力,令她泛起爱的涟漪。
她( tā)在我耳边轻声说道:“我今( jīn)晚七点下班。”脚步轻盈地( dì)跑开去。其他的女侍应都( dōu)露出羡慕的神色。我可以( yǐ)读出她们的思想,不过这( zhè)只是一种能量的浪费,我( wǒ)这几天还有很多事要做( zuò),一定要好好珍惜所剩无( wú)几的能量。
离开了酒吧,步( bù)出酒店大堂,几乎同一时( shí)间,我的心灵泛起被人窥( kuī)视的感觉。我集中精神,思( sī)感延伸出去,脑中升起一( yī)幅清晰的图象:对面街毫( háo)不起眼的一辆小型运货( huò)车上,装载了电子仪器,正( zhèng)在拍摄我的一举一动。我( wǒ)表面上不动声色,只顾转( zhuǎn)左往市中心走去。这时是( shì)黄昏时分,街灯都亮了起( qǐ)来,行人众多。不过,我知道( dào)身后的其中之一人,是针( zhēn)对我而来的跟踪者。他们( men)很难瞒过我精神的感应( yīng)。只要他们将心神集中在( zài)我身上,我脑中的感应神( shén)经会立即感应出来。
一条( tiáo)街还未走完,他们已换了( le)三个不同的人跟踪我,使( shǐ)我知道对方非常重视我( wǒ)。我估计他们应是中情局( jú)的人,为了保护高林博士( shì)代号“换天计划”的工作,可( kě)说是不遗余力。我漫步而( ér)行,街上的行人都频频对( duì)我行注目礼,对这我一点( diǎn)也不奇怪,因为我无论身( shēn)材样貌气度都和人类理( lǐ)想中的人物吻合无间,就( jiù)象活生生的完人。
我走进( jìn)一间百货公司,内里琳琅( láng)满目的货品对我一点吸( xī)引力也没有,因为我并不( bù)需要它们。事实上,除了阳( yáng)光、空气和水外,我什么也( yě)不需要,包括身上这套衣( yī)服,穿上它只是权宜的伪( wěi)装,方便进行阻止“换天行( xíng)动”的使命。
我侧脸望她,她( tā)瘦削的脸庞露出迷醉的( de)神色。我读到她心中道:“天( tiān)!这世界竟有这样完善无( wú)暇的男子。”我这才注意到( dào)我来到了女装部,难怪她( tā)有这样的想法,于是答道( dào):“我只是四处看看。“转身往( wǎng)来路走去。失望的脑电波( bō)从背后射来,由我的脊椎( chuí)神经送入大脑,我读到身( shēn)后那女售货员的思维正( zhèng)不忿地道:“他为什么连笑( xiào)容也吝啬?”对不起!我并不( bù)懂得笑。
我走出百货公司( sī),闭上眼睛,脑神经立时切( qiè)进空气中各种波段的频( pín)率去。有警方的传讯,的士( shì)台的无线电,电台电视台( tái)的讯号波,私人的通讯网( wǎng)络。可是,在千分之一秒的( de)时间里,我已捕捉到追踪( zōng)者的通讯波段。
“点子正从( cóng)百货公司出来。他什么也( yě)没有买,只和女售货员说( shuō)了一句话。”
“他虽然非常英( yīng)俊,可是却扮作冷冰冰的( de),一丝笑容也没有。”这声音( yīn)是女子,显示女性看人的( de)角度。
“噢!他现在闭着眼站( zhàn)在百货公司的大门前干( gàn)什么?”
我睁开眼睛,停止了( le)收听跟踪的音讯,往酒店( diàn)走回去。当我回到房间,我( wǒ)又走到窗口旁,将精神往( wǎng)外延伸,很快我便在爱因( yīn)斯坦研究院一个窗内找( zhǎo)到我要找的东西——一副二( èr)十四小时不停拍摄四周( zhōu)环境的多镜头全天候摄( shè)象器。这就是暴露了我行( xíng)藏、使我招引注意的东西( xī)。不过,以后我倒要反过来( lái)好好利用它。正是它不停( tíng)监察和拍摄着四周的环( huán)境,我在酒店十六楼这房( fáng)间内对研究所的窥视已( yǐ)被它拍进镜头里。这一刻( kè)肯定中情局已通过我的( de)酒店登记,彻查我的身份( fèn),可是我一点也不担心。他( tā)们将会发现我是德国来( lái)的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( shēng),身家清白。要制造一个这( zhè)样的身份,在我来说是易( yì)如反掌。
“铃......”我的精神扩展( zhǎn)至门外,“看”到那名叫安妮( nī)的女侍应紧张地站在门( mén)前。我看看手表,是七时三( sān)十分。她下了班后定是等( děng)了我半小时,最后鼓起勇( yǒng)气来找我。我默然不动。她( tā)再按门铃,我读到她神经( jīng)中荡漾着焦躁和自卑自( zì)怜。那在我是非常新奇的( de)感觉。安妮再多按一次门( mén)铃后,怅然走了。
我来到房( fáng)内的沙发坐下,心灵四处( chù)搜寻,很快在洗手间里和( hé)床下发现了窃听器。中情( qíng)局的人行动迅速,效率相( xiāng)当不错。我闭上眼睛,调节( jié)着身体运作的机能,精神( shén)和意识进入静止的状态( tài)。
今天,是联合国举行世界( jiè)科研大会的揭幕日,也是( shì)我计划中要采取第一步( bù)行动的日子。我离开酒店( diàn)跑到附近公园内的露天( tiān)餐厅坐了下来,要了一瓶( píng)水。一路上都有不同的人( rén)远远跟着我。他们伪装成( chéng)各式各样的人,例如拖着( zhe)狗儿的老妇、流浪汉、晨运( yùn)客等。却没有人能瞒过我( wǒ)的感应神经。
阳光洒射下( xià)来,能量从毛孔传进我的( de)身体内,我的心脏象电池( chí)般将太阳能储存起来。不( bù)到半小时,身内的太阳能( néng)已相当于整个城市七小( xiǎo)时的耗电量。我比常人大( dà)一倍的肺叶,大量吸收氧( yǎng)气,气体和血细胞混融起( qǐ)来,传进脑部的细胞,另我( wǒ)的思感神经跳跃着生命( mìng)和力量。我的灵觉在神经( jīng)系统的每个部分巡查,观( guān)看着它们的运作。这是我( wǒ)每天一次的例行运动和( hé)检查。
忽地心中一动,猛然( rán)张开眼来。一位苗条修长( zhǎng)的美女盈盈立在我面前( qián),友善地笑道:“我可以坐下( xià)来吗?”我的思感延伸出去( qù),抚摸了她的心灵一下,只( zhǐ)觉得重门深锁。除非我加( jiā)强能量,否则休想闯进她( tā)的神经里。不过,那也會对( duì)她的神经造成永久的损( sǔn)害。她是个受过训练隐藏( cáng)心事的人,甚至能瞒过这( zhè)时代的测谎器。我可推断( duàn)她是个专门对付我的间( jiān)谍。
她皱眉道:“不欢迎我吗( ma)?”我以一贯冷然的语调道( dào):“坐下吧!你要什么饮品?”她( tā)要了杯黑咖啡,递一张名( míng)片给我,我接过手中一看( kàn),上面写着她的名字“菲惠( huì)”,是一间广告公司的公关( guān)经理。这只是她伪装的身( shēn)份。
她甜甜地笑道:“有没有( yǒu)兴趣做广告片的男主角( jiǎo)?”我深深望她一眼,感到她( tā)在我的注视下脑波混乱( luàn)地扰攘了一番,显示她的( de)不安。
她道:“你有很好的开( kāi)麦拉脸孔,不加入娱乐事( shì)业,是很大的浪费。”我淡淡( dàn)道:“对不起,我没有兴趣。”她( tā)对我斩钉截铁的回答呆( dāi)了一呆。以她的美丽,确是( shì)令男人很难对她如此决( jué)绝。可是在我来说,美和丑( chǒu)一丁点分别也没有,重要( yào)的是脑内的神经世界,那( nà)才是人的真正本质。她有( yǒu)些不知所措。
我站起身来( lái)道:“我有事要办,先行一步( bù)了。”她显然感到被伤害,尖( jiān)叫道:“你一向是这样对待( dài)别人吗?”我将一张十元面( miàn)额的钞票摊在台上,道:“我( wǒ)有更重要的事等待着我( wǒ)。”当我走远至离开她二十( shí)多码时,还清楚感到她的( de)脑电波激烈地投射到我( wǒ)背上,足见她恨我入骨。
我( wǒ)穿过公园的树林。身后并( bìng)没有跟踪,不过对方将在( zài)公园的另一出口守候我( wǒ)。以他们的庞大力量,当然( rán)不怕我会飞出他们的指( zhǐ)隙。可是,我正要这样做,因( yīn)为我还要混进十一时揭( jiē)幕的世界科研大会里去( qù)。
我潜入树林茂密处,思感( gǎn)向四面八方伸展。当肯定( dìng)我离开了所有观察我的( de)视线后,我的精神运聚起( qǐ)来,集中到脚下的泥土里( lǐ),钻进泥土的分子结构里( lǐ)。在千分之五秒的时间内( nèi),脚下的泥土蒸汽般溶解( jiě),我的身体迅速沉进泥土( tǔ)里去。不一刻,整个人藏进( jìn)泥里。没进泥土后,四周的( de)泥土覆盖过来,生命的力( lì)量在我身体内澎湃着,自( zì)给自足的空气在体内循( xún)环流转。我停止了呼吸,心( xīn)神进入停止的等待状态( tài)。不到三十分钟,头顶上的( de)地面布满了脚步声和人( rén)声。
菲惠的声音在左方二( èr)十码处响起道:“没有理由( yóu)会让他走掉的,每个出口( kǒu)都有人等着这怪人。”另一( yī)把较苍老的声音道:“怪人( rén)?”菲惠冷冷道:“一个只喝水( shuǐ),在房间内可以坐在沙发( fā)上不作声十个小时,对女( nǚ)人全无半点兴趣的男人( rén),不是怪人是什么?”另一男( nán)声道:“现在最紧要的事是( shì)把他找回来......”声音逐渐远( yuǎn)去。
十时零五分,在泥土中( zhōng)藏了两个小时后,我往地( dì)面上升了起来。将泥屑从( cóng)我身上排离后,我往出口( kǒu)的方向走去。十时三十分( fēn)我抵达联合国大门外,来( lái)自各地衣冠楚楚的科学( xué)精英,陆续到场,准备参加( jiā)十一时正揭幕的科研盛( shèng)会。
我大步往会议厅的入( rù)口走去。入口处有一组警( jǐng)卫,检查参与者挂在襟上( shàng)入场名牌,登记身份和例( lì)行检查。这些毕生致力科( kē)研的学者如遭伤害,那是( shì)人类负担不起的损失。我( wǒ)一边走,精神逐渐凝聚起( qǐ)来。当轮到我进入会场时( shí),我将脑能释放出去,同一( yī)时间侵进到警卫和登记( jì)人员的视觉神经里去。他( tā)们同时闭上眼睛,双手不( bù)自觉抚拭双眼,我乘机闪( shǎn)身而入。当他们回复正常( cháng)时,我已挤进鱼贯步入会( huì)议厅的队伍里。那些人只( zhǐ)会以为是自己个别的问( wèn)题,而不会知道每一个人( rén)都有这种情形,所以不起( qǐ)疑。我在偌大会议室的记( jì)者席位上坐了下来。半圆( yuán)型的大会议厅人头涌动( dòng)。
十一时正。会议厅座无虚( xū)席,聚集了五千名来自各( gè)地的顶尖科研人员。本地( dì)的电视台架起了拍摄器( qì)材,准备将揭幕的情形直( zhí)接传送到世界的每一个( gè)角落。尤其是致开幕辞的( de)高林博士,被誉为自爱因( yīn)斯坦以来最伟大的科学( xué)巨匠,更是万众瞩目的人( rén)物,使揭幕礼具有高度新( xīn)闻价值。
“当!”大钟敲响,全场( chǎng)静下来。高林博士伟岸的( de)身形在讲台上出现,立时( shí)惹起全场热烈的掌声。与( yǔ)会者同时站了起来,向这( zhè)位解决了人类能源问题( tí)的太阳能之父,致以最高( gāo)敬意。高林博士连续作了( le)三次请与会者坐下的手( shǒu)势,对他满腔崇敬的人才( cái)不情愿地坐下。我也坐了( le)下来,心中填满对这伟人( rén)由衷的崇敬,这罕有的情( qíng)绪流过我的神经。
样貌古( gǔ)奇的高林博士炯炯有神( shén)的双目闪动着智慧的光( guāng)芒。其宽广的额头,使人感( gǎn)到他确有改变人类命运( yùn)的无穷力量。他神态从容( róng)地扫视全场,以雄浑的声( shēng)音道:“欢迎各位来参与这( zhè)历史性的盛会,由今天开( kāi)始一连七天的议程里,每( měi)一句话,每一个提议,都会( huì)写在将来的人类史上。”我( wǒ)心中绝对同意。他要说的( de)开幕辞我可以一字不漏( lòu)背诵出来,在将来历史上( shàng)以“进化宣言”被铭记在每( měi)一个人的心里。
高林博士( shì)顿了一顿,续道:“各位亲爱( ài)的同事,或者你早已和我( wǒ)有同样的看法,就是人类( lèi)正站在进化的历史十字( zì)路口,命运再不是操纵在( zài)上帝的无形之手里,近年( nián)来对遗传因子突破性的( de)研究,我们已将主动权夺( duó)回手里,只要我们愿意,新( xīn)人类将在数百年内出现( xiàn)......”全场气氛肃穆,似乎预见( jiàn)到了高林博士所描述的( de)那划时代科研成就的远( yuǎn)景。
我一字一字地跟着高( gāo)林博士在说着。他续道:“人( rén)类的潜能在一生里只用( yòng)了千分之一。甚或万分之( zhī)一。最伟大的电脑,也远不( bù)及我们脑里切出来一方( fāng)寸细胞的复杂程度。然而( ér)我们很薄弱。这究竟错在( zài)什么地方?答案可以在遗( yí)传因子里找到。只要我们( men)能纠正那错误,下一代的( de)人类,将会变成活着的神( shén)。在全场人站立鼓掌的欢( huān)送下,高林离开讲台。而我( wǒ)已先一步离开了会议厅( tīng),来到会议厅和大门出口( kǒu)之间的大堂里。
高林来到( dào)大堂,身旁有四名近身保( bǎo)镖护着,准备由正门离去( qù)。我站在他的去路处,道:“高( gāo)林博士。”高林的眼睛转到( dào)我身上,明显的一震,为我( wǒ)完美的外型而动心。他身( shēn)旁四名保镖露出警惕戒( jiè)备的神色。
我道:“我想和你( nǐ)单独说几句话。”高林整组( zǔ)人走到我身前来。高林道( dào):“对不起,我从不和未经约( yuē)定的陌生人交谈,你可以( yǐ)通过国家研究所提出要( yào)求和说出见我的理由。”其( qí)中一个保镖抢前一步,右( yòu)手把搭在我肩上,低喝道( dào):“请让开!”
这是我第一次和( hé)人类有身体接触,我感到( dào)那大汉的神经微电流通( tōng)过皮肤层,传到我脑里。我( wǒ)眼睛望进高林精光闪烁( shuò)的眼里,精神延伸开去,扫( sǎo)描了他的心灵,只觉得里( lǐ)面广阔无穷。充盈着引人( rén)入胜的智慧和构思。高林( lín)脸上闪过惊愕的神色,超( chāo)乎常人的灵慧使他模糊( hú)地感到我对他的精神入( rù)侵。另一名保镖也低喝道( dào):“请让路。”我退到一旁,高林( lín)博士犹豫片刻,才越过我( wǒ)继续前行。
我向着他的背( bèi)影叫道:“请停止换天计划( huà)。”高林猛地停了下来,铁青( qīng)的脸回过来望着我,不能( néng)置信地道:“你刚才说什么( me)?”四名保镖也紧张起来,凌( líng)厉的眼神全盯在我身上( shàng),如临大敌。我一字一字地( dì)道:“请立即取消换天计划( huà)!人类干预大自然的意向( xiàng)和步伐,只会带来灾难性( xìng)的后果。”高林博士眼中闪( shǎn)动着骇人的光芒,手握成( chéng)拳,举起,放下,才毅然转身( shēn)往出口处大步走去,转眼( yǎn)消失在门外。我精神延伸( shēn)过去,感到他精神封闭起( qǐ)来了,不再容许任何其他( tā)东西闯进去,使我知道再( zài)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( fǎ)。可是,我还要再试,我步出( chū)门外,外面阳光漫天。
我走( zǒu)下石阶,思感八爪鱼般往( wǎng)四面八方伸展开去,立时( shí)知道自己陷入了重重包( bāo)围中。监视着我的人共有( yǒu)四十五个,其中十二个分( fēn)乘五辆车,正从不同角度( dù)向我驶过来。
我若无其事( shì)在大街上继续走着。一群( qún)男女迎面向我走过来,和( hé)我擦身而过时,其中一女( nǚ)子从衣内掏出了一把小( xiǎo)手枪,手指扳擎,一支针穿( chuān)过了衣袖,刺进了我的左( zuǒ)臂里。在那瞬间,我已将针( zhēn)里射的药液分析,知道是( shì)烈性麻醉剂,往一旁侧倒( dào),立时给另两名大汉架着( zhe)。一架房车驶到身旁,两名( míng)大汉熟练地将我送进车( chē)内。我的精神退入心灵深( shēn)处,让身体模拟昏迷的状( zhuàng)态。
两个小时后,我被送到( dào)一座外表毫不起眼,但内( nèi)里警卫森严,配备了各式( shì)各样医学仪器的地方去( qù)。我被放在手术床上推动( dòng)着。他们将我推进一个大( dà)房间里。强烈射灯从屋顶( dǐng)四个角射下,照得我毫发( fā)俱现。一群带白手套白衣( yī)的人围了上来。
“这是个很( hěn)特别的人。据报他从来不( bù)笑,永远都是脸无表情。不( bù)过请看清楚,他简直是上( shàng)帝的完美杰作,每一寸肌( jī)肉都那样标准。”另一把低( dī)沉的声音道:“麻药还有一( yī)小时多一点便消失,我要( yào)在这之前为他进行十多( duō)项的检查和测试。情报局( jú)的报告说自从两天前对( duì)他监视以来,从没有见他( tā)进食任何固体事物,除了( le)水。”
跟着我被进行各式各( gè)样的检查,包括照x光、脑部( bù)扫描、心电图、皮肤静电反( fǎn)应和脑电波。不过,他们将( jiāng)会一无所得,因为每一个( gè)测试里,我的精神力量都( dōu)影响着这些原始的器材( cái),我开始模拟人在半昏迷( mí)状态的心理反应,不时发( fā)出呻吟和转动身体。虽然( rán)表面看来房内除了我躺( tǎng)着的床和床头柜外,空无( wú)一人,但我却看穿西面的( de)墙,整幅是块一边透视的( de)大玻璃镜,一组由八个专( zhuān)家组成的队伍,正不停对( duì)我观察。
当十二小时后我( wǒ)装作回醒来时,两个警卫( wèi)将我带到一间宽敞的大( dà)房里,要我坐在一张大铁( tiě)椅上,手脚都给钢箍锁起( qǐ)来。审问的时间到了。强烈( liè)的灯光射在我的脸上。我( wǒ)的心灵延伸出去,“见”到隔( gé)壁聚集了那八名专家,包( bāo)括恨我入骨的菲惠在内( nèi)。我留心着他们的说话。
菲( fēi)惠通过单边视镜仔细地( dì)看我,淡淡地道:“你看!他一( yī)点也不恐惧,就象是个全( quán)无血肉的人。”一个医生模( mó)样的人道:“菲惠小姐,可是( shì)所有检查都证实他是个( gè)普通的人,我看不到任何( hé)特别的地方。”菲惠冷笑道( dào):“盘问他吧。”
门开,两名面目( mù)阴沉的人走了进来。查申( shēn)是我伪造身份的名字。我( wǒ)默然不语。
那人道:“我叫大( dà)卫,他叫尊臣,如果你坦白( bái)答我们几条简单的问题( tí),可以立即放你走。”我的精( jīng)神延伸到他们那里,立刻( kè)知道名字是顺口胡诌,可( kě)以放我走也是谎言,他们( men)是不会让一个能说出换( huàn)天计划的陌生人回到街( jiē)上去的。
尊臣拍拍我的肩( jiān)头道:“朋友,你真棒,告诉我( wǒ),今早在公园你是怎样逃( táo)脱我们的监视的?”我平静( jìng)地道:“给我找高林博士,我( wǒ)要和他单独谈。”大卫怒道( dào):“望着我!”我抬起头,深深望( wàng)进他眼里,在他毫无防备( bèi)下,我的思感在他神经内( nèi)巡行,探视他的恐惧。
他全( quán)身一震,叫道:“不要看我。”可( kě)是却移不开目光。我的精( jīng)神继续锁紧他的神经,数( shù)秒钟才放开他。他整个人( rén)向后退去,“砰”一声撞在墙( qiáng)上,脸色苍白。
那尊臣扑过( guò)去扶起他,叫道:“你怎么了( le)?”大卫胸口急剧起伏,喘气( qì)道:“没什么,可能昨晚一夜( yè)没睡,突然头昏起来。”挣扎( zhā)着爬起来。隔壁的八人小( xiǎo)组起初露出紧张神色,听( tīng)到大卫这个解释,才松了( le)一口气。人是希望每一件( jiàn)事都正常合理的,只有菲( fēi)惠仍皱起眉头。女性的知( zhī)觉和敏锐,使她感到事情( qíng)的不寻常。
轮到尊臣来问( wèn)我:“你从哪里听到有关换( huàn)天计划这件事?”我道:“我要( yào)见高林。”他们继续以各种( zhǒng)问题轰炸我,而我始终是( shì)说那一句话,就是要见高( gāo)林。
隔壁那医生道:“他四个( gè)非常坚强的人,你看,射灯( dēng)的强光下,他一点倦容也( yě)没有,再问下去,崩溃的将( jiāng)是审问他的人。看来我们( men)必须采用非常手段了。”菲( fēi)惠轻声道:“不知你们会否( fǒu)相信,我认为什么手段对( duì)他都是没有用的,例如他( tā)在公园不动声色地消失( shī),又能大模斯样进入科研( yán)会的会议厅!”医生打断她( tā)道:“我是科学家,只相信事( shì)实,除非我试过所有方法( fǎ),否则是不会承认无计可( kě)施的。诺斯,轮到你这催眠( mián)专家出动了。”
我被送到另( lìng)一个窄小的房子里。诺斯( sī)进来给我注射了一针药( yào)液,是轻度的麻醉剂,会使( shǐ)我进入半昏迷的状态,易( yì)于接受催眠。
四周的灯光( guāng)暗淡下来,一片柔和。诺斯( sī)低沉的声音道:“你觉得疲( pí)倦吗?倦了便要好好休息( xī)。”我闭上眼睛,心灵伸往隔( gé)壁虎视眈眈的其他七个( gè)人。他们都默默注视着邻( lín)室的我。菲惠咬着下唇,手( shǒu)指不安地跳动。我感到她( tā)对我的恨意大幅减退,代( dài)之而起是强烈的好奇心( xīn)。
诺斯用手在我眼前拿着( zhe)两个金黄的小铜球。铜球( qiú)撞在一起,发出“锵”的一声( shēng)清响。我顺着他的意向张( zhāng)开眼来。只见两个铜球分( fēn)了开来,又再合起成为一( yī)个,其实只一前一后。但因( yīn)为距离我眼睛只有三寸( cùn),所以生出合一的错觉。它( tā)们是要扰乱我对现实的( de)执着。
铜球分开。我看到诺( nuò)斯闪亮的眼睛,感到他正( zhèng)集中精神将思感延伸进( jìn)我的神经里,想控制我。只( zhǐ)是,他的道行比起我来,就( jiù)象一个干电池和整间发( fā)电厂的分别。他或者已发( fā)挥了人类潜能的亿分之( zhī)一,但我却发挥了亿分之( zhī)亿。我将精神紧锁,使诺斯( sī)微不足道的精神力量只( zhǐ)能在门外徘徊。而可笑的( de)是,他并不知道。
诺斯道:“你( nǐ)很疲倦了,闭上眼睛吧。”我( wǒ)睁大眼道:“给我找高林博( bó)士来,我要和他单独对谈( tán)。”诺斯被我的反映骇得几( jǐ)乎仰跌向后,药物和催眠( mián)对我竟一点也不发生效( xiào)用。
隔壁的七名观察者骚( sāo)乱起来。那医生喃喃道:“天( tiān)!真是怪物。”另一名蓄胡子( zi)的大汉道:“看来我要采用( yòng)强硬的手段了。局长已发( fā)下命令,无论如何我们也( yě)要他说出如何知悉换天( tiān)计划的。”菲惠道:“道生,小一( yī)点声,我不想在未弄清楚( chǔ)事实真相时,便使他变成( chéng)个神经错乱的废人。”我读( dú)到了她心内对我的一点( diǎn)关心。
半小时后,我坐在一( yī)副仪器上面,整个头粘满( mǎn)金属片,每块金属片都通( tōng)过电线连接到布满仪器( qì)的大金属板上。道生坐在( zài)我的对面,冷酷地道:“我问( wèn)你答,假设有一句不对题( tí),或者说谎,这副机器即会( huì)给你不同的惩罚。”我坦然( rán)自若地望着他,表面上他( tā)是凶巴巴的,但我却知他( tā)给我看得发毛。隔壁的小( xiǎo)组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我( wǒ)的反应。
道生道:“你叫什么( me)名字?”我淡淡道:“给我找高( gāo)林博士来,我要和他单独( dú)一谈。”在我说道“我要和”时( shí),一股强烈的电流由金属( shǔ)片刺进我的左脑叶去,我( wǒ)的脑能自然地将电流阻( zǔ)截,将它迫得倒流回去。
“蓬( péng)!”整条电线燃烧起来。跟着( zhe)所有电线同时燃烧起来( lái)。刑室里立时骚动起来,警( jǐng)卫抢进来灭火。道生的脸( liǎn)色,有多难看便多难看。我( wǒ)的精神退进心灵深处,肉( ròu)体进入全休息状态。我知( zhī)道这一着总能将高林引( yǐn)来。
我再被带到那空广的( de)大房,手脚紧锁在大铁椅( yǐ)上。室内的灯光明如白昼( zhòu),方便邻壁的人通过单向( xiàng)视镜观察我的举止动静( jìng)。我的思感穿越墙壁,探访( fǎng)隐身隔壁的一大群人。除( chú)了原本的八人小组外,还( hái)多了十多个其他人。他们( men)中有三名是穿军装,看服( fú)饰是一名上将,两名少将( jiāng)。
诺斯首先道:“我们将他请( qǐng)到这里来足有四十八小( xiǎo)时,可是他连要滴水的要( yào)求也没有,不需排泄,亦没( méi)有任何疲倦的现象,只是( shì)重复说要见高林博士。”一( yī)名五十多岁脸相威严的( de)男子道:“我当了十多年情( qíng)报局长,从未见过这样的( de)怪事。国防部长先生,我们( men)是否应将他解剖开来看( kàn)看。”身材宏健被称为国防( fáng)部长的男子笑骂道:“我希( xī)望还有你那说笑的心情( qíng)。我们一定要知道他如何( hé)获悉换天计划。我们不惜( xī)代价为这项能改变人类( lèi)命运的伟业保密,是不想( xiǎng)惹起任何没有意义的争( zhēng)论,明白吗?”情报局长道:“我( wǒ)看了他足有半小时,从未( wèi)见他动一根指头,包括眨( zhǎ)眼在内。”
外室的门打了开( kāi)来,众人转身望后,不约而( ér)同露出崇敬的神色,连国( guó)防部长也不例外。高林走( zǒu)了进去,没有和人打招呼( hū),径自走到最前面,神色凝( níng)重地盯着隔着单向镜的( de)我。其他人简单扼要地向( xiàng)他叙述这两天内他们对( duì)我所做各项尝试的失败( bài)。高林眼瞪瞪看着我,像一( yī)点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( shēng)音。我的思感伸往他脑海( hǎi)的思潮里,发觉已密封起( qǐ)来,使我难以窥探。
高林默( mò)视着我。我道:“高林!我知道( dào)你来了。”整间房内的人骇( hài)然大震,瞪目结舌望向隔( gé)壁的我,只有高林仍然保( bǎo)持镇定。国防部长脸色刹( shā)白,呻吟道:“天!他不是碰巧( qiǎo)吧!”
我的眼保持平视前方( fāng),平淡地道:“高林,我要求和( hé)你单独对话,这是至关重( zhòng)要的事,关系到整个人类( lèi)的命运。”高林向身旁的国( guó)防部长道:“我请求单独和( hé)他见面说话。”国防部长坚( jiān)决地摇头道:“不!那太危险( xiǎn)了,没有人可预测到他可( kě)以做出什么事来?”高林见( jiàn)他脸色,知道没有转回余( yú)地,同时他的话亦不无道( dào)理,说道:“打开对讲器。”高林( lín)的声音通过传音器,在我( wǒ)独处的空广大室内回荡( dàng)道:“我在这里了,你有什么( me)事要告诉我?”
我感到隔壁( bì)所有目光一齐集中到我( wǒ)身上。我淡然道:“博士,停止( zhǐ)你的换天计划。完美的人( rén)类,只是一个逃不掉的噩( è)梦。”高林道:“我不明白,你可( kě)不可以说清楚一点。”我道( dào):“你的换天计划能通过遗( yí)传基因的改造,培养出能( néng)发挥全部潜力的新人类( lèi),他们可以直接从太阳和( hé)环境摄取能量,精神可以( yǐ)任意旅行和改变物质的( de)分子结构,超脱生老病死( sǐ)的囚笼,成为无论内外都( dōu)完美的完人,超脱了低劣( liè)的品格和情欲的煎熬,成( chéng)为活着的神。可是,当一切( qiè)都完美时,没有欲望,没有( yǒu)需求,人类究竟为什么而( ér)生存,就象一个运动会里( lǐ),没有人再为任何奖牌奋( fèn)斗,比赛只会变成毫无意( yì)义的一回事。现代的人虽( suī)然充满缺点,可是他们对( duì)明天还有一个希望,换天( tiān)计划所产生的新人类,他( tā)们那自给自足的完美已( yǐ)不要任何希望。”高林道:“他( tā)们亦应没有沉闷的情绪( xù)。”我冷冷应道:“可是他们也( yě)没有‘不沉闷’的感觉。”高林( lín)声音转冷道:“对不起,我认( rèn)为所有你说的话都是无( wú)谓的恐惧,我已在改变遗( yí)传因子上研究了五十多( duō)年,现在快接近成功的阶( jiē)段,连上帝在内也不能改( gǎi)变我的决定。”对话中断。
高( gāo)林断然转身,走出室外,毫( háo)不犹豫地离开建筑物,回( huí)到他的实验室里。在地下( xià)实验室那扇能抵挡核攻( gōng)击的铁铅门被关上时,我( wǒ)随在高林博士身上的思( sī)感亦被切断,我精神的力( lì)量还未能穿过厚达三尺( chǐ)的十八层铅板和钢铁夹( jiā)起来的墙壁。
我回到被锁( suǒ)在室内大铁椅上的身体( tǐ)。所有行动都失败了,现在( zài)只剩下最后一步,也是最( zuì)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步。
室( shì)内的传音响起诺斯的声( shēng)音道:“好了!高林博士已和( hé)你对话,应该是你坦诚回( huí)答我们问题的时候了。”我( wǒ)蓦地转过头去,凝视着墙( qiáng)壁后以为我看不见他们( men)的十多个专家和惯于发( fā)号施令的人物,平静地道( dào):“我是不会说谎话的,不过( guò)我可在选择说或不说。”菲( fēi)惠颤抖的声音道:“你可以( yǐ)看见我吗?”我道:“当然可以( yǐ),我还可以看见国防部长( zhǎng)和情报局长。”我看到邻室( shì)人一齐骇然色变,瞪目以( yǐ)对。国防部长叫道:“告诉我( wǒ)们,你怎知有换天计划?”
我( wǒ)的精神凝聚,变成了组光( guāng)电波,四面八方延伸出去( qù),在万分之一秒内,我已钻( zuān)进控制建筑物的巨型电( diàn)脑里,同时控制了整幢建( jiàn)筑物每一道门,每一个设( shè)施。在隔邻十多人的瞠目( mù)结舌下,紧锁着我的钢箍( gū)自动打了开来,钢门无声( shēng)无息下向一旁缩入去。传( chuán)音器刚传来国防部长的( de)一声叫喊,立即断了声息( xī)。因为我通过电脑,切断了( le)他们的电流供应,他们将( jiāng)发觉连门也开不了。我大( dà)步踏出门外,长长的走廊( láng)延伸出去,不见人影,我施( shī)施然前行。
警钟大鸣。灯光( guāng)由原本的清白转为暗红( hóng),他们放弃了电脑操作系( xì)统,改由人手操纵,并且动( dòng)用后备能源。在我快要走( zǒu)到廊道的出口,进入建筑( zhù)物中央的大堂时,一道厚( hòu)钢闸在我前面落下,堵截( jié)了我的出口。同一时间,浓( nóng)烈的迷魂气体从廊道顶( dǐng)的小孔猛喷出来,瞬息间( jiān)廊道充斥着白蒙蒙的气( qì)体。他们应变的能力非常( cháng)高。
我站在钢闸前闭上双( shuāng)目,强大的精神力量迅快( kuài)凝聚,投射往钢门去,我的( de)能量钻进了分子结构的( de)微观世界去,改变着它们( men)的结构。钢门像蜡般溶解( jiě)下来。我穿门而出,步进大( dà)堂。
“停止!”三十多名荷枪实( shí)弹的警卫,一齐举枪,中心( xīn)点就是我这手无寸铁的( de)人。我的能量延伸到他们( men)手持的枪上。惊叫此起彼( bǐ)伏,他们迫不及待地将已( yǐ)变成灼热变形的武器扔( rēng)掉。
我大步往出口走去,有( yǒu)四名警卫扑了上来,我的( de)能量传入他们的脑神经( jīng),使他们抱着头仰天跌开( kāi)去。没有人能阻止我。在轰( hōng)鸣的警钟声中,关闭着的( de)大门在我眼前溶解下来( lái),我大步踏出门外。
外面阳( yáng)光普照,我仍然在高墙内( nèi)的世界里。广阔的草地和( hé)停车坪上,有十多架防暴( bào)装甲车严阵以待,全副武( wǔ)装的士兵如临大敌的包( bāo)围着我。我检查身体的能( néng)量,知道再没有多余的力( lì)量去改变每一辆装甲车( chē)的分子结构,因为我还要( yào)干一件最重要的事。
扩音( yīn)器传来的声音喝令道:“将( jiāng)手放在头上,切勿反抗。”我( wǒ)将精神集中,思想越过广( guǎng)阔的空间,来到爱因斯坦( tǎn)研究所后院的秘密地下( xià)实验室入口处,开始进行( xíng)空间分子转移程序。我已( yǐ)经历了一次超越时空的( de)旅行,将我储积了近三千( qiān)年的能量耗用了近一大( dà)半,已经没有可能在短期( qī)内回到我以往的时空里( lǐ)。仅余的能量,只能在同一( yī)空间作一个短途的旅程( chéng)。
在包围的人眼睁睁下,我( wǒ)的身体化成空气,无影无( wú)踪。下一刻我已立在地下( xià)实验室的入口前。在入口( kǒu)的两个警卫骇然惊觉时( shí),我的精神爬进了他们的( de)中枢神经里,他们立时晕( yūn)了过去。
太阳高悬天上。我( wǒ)闭上双目,双手平举,指尖( jiān)直伸。我感到太阳的能量( liàng),聚集到我的头顶,进入我( wǒ)的神经,再传到平举的手( shǒu)上。太阳的热能由指尖射( shè)出,照射在厚铅钢夹门上( shàng)。我就象放大镜的聚焦,将( jiāng)太阳能千万倍地集中起( qǐ)来。太阳能不断加温,照在( zài)铅夹门的阳光温度不断( duàn)爬升,很快攀上四千度摄( shè)氏的高温。温度仍在提升( shēng)着。铅门溶解下来,未溶解( jiě)的部分变成火般白炽。
我( wǒ)停止了动作,跨进门里。我( wǒ)的思感将我带到高林博( bó)士正在工作的实验室里( lǐ)。我感到能量已接近油尽( jǐn)灯枯的阶段,不过只是我( wǒ)肉身的力量,已足够完成( chéng)最后的任务。
实验室门关( guān)闭的声音,将高林骇得转( zhuǎn)身,发觉我卓立室内。高林( lín)脸色转白道:“你究竟是什( shén)么人?能自动到这里来?”我( wǒ)平静地道:“我就是你换天( tiān)计划产生的新人类,从四( sì)千年后的将来回到这里( lǐ),改变你的计划。”高林道:“没( méi)有可能的,你一定是他们( men)中的败类。”我道:“你错了,我( wǒ)是他们中最超卓的,也是( shì)唯一拥有超越时空回到( dào)过去的人。我们经历了三( sān)千多年的思索,终于一致( zhì)决定新人类那种生命形( xíng)式,是没有存在的意义的( de)。”高林道:“为什么你们不自( zì)杀?”我道:“新人类是没有自( zì)杀的情绪的,甚至没有任( rèn)何情绪,只是一具威力庞( páng)大,自给自足的思想机器( qì)。”
我上前一步向他走去。他( tā)并没有退缩,眼神紧锁着( zhe)我的目光。我的手闪电伸( shēn)出,在他猝不及防下捏紧( jǐn)他的喉骨。他猛力挣扎,却( què)移动不了分毫,他用脚狂( kuáng)踢我的身体,可是象蜻蜓( tíng)撼石柱,一点作用也没有( yǒu)。我正是他制造出来比他( tā)强横千百倍的新人类,他( tā)的子孙。我余下的能量已( yǐ)无多,只能用最原始的方( fāng)法毁灭换天计划,以另一( yī)种形式去换天。同一时间( jiān)我释放出仅余的力量,实( shí)验室内的仪器爆炸开来( lái),文件燃烧起来。在平静无( wú)波的心境里,我看着新人( rén)类之父高林的生命在我( wǒ)这子孙的手中消逝,同时( shí)也感到自己的肉体和生( shēng)命空气般溶解。毁去了高( gāo)林,同时也将有若建筑在( zài)时空沙堆上堡垒般的新( xīn)人类抹去,这个未来的可( kě)能性将不再存在。接着是( shì)绝对的黑暗和空无。(完)